“偏心眼”的奶奶

奶奶离开我33年了。奶奶早年守寡、靠佃田纺线织布养育了几个子女。因我母亲早逝，她对我非常偏爱。

小时候约有六七岁的样子，奶奶带我去赶场卖鸡蛋。卖完鸡蛋，牵着我的手说道：“琼琼，走！奶奶带你去吃羊肉。”

奶奶说着就把我带进了一家叫“徐羊肉”的羊肉馆子，在一张有些油腻的旧方桌旁边的条凳上坐了下来。不大一会儿，奶奶就从灶台上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一碟搁有芫荽的汁水，说：“快趁热吃，蘸着汁水好吃！”

我把羊肉往汁水里一蘸，好香呀！我忙叫奶奶吃，奶奶却只尝了一小块就放下筷子去付钱了。

回家的路上，奶奶还特意嘱咐我说：“回去后，别对哥哥和妹妹说你吃过羊肉。”

上小学时，我读书成绩好，年年都是三好生。记得上四年级的时候，和我同班的三姐（我大伯家女儿），仗着我大伯是生产队长，就伙同一些学生经常欺负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墙壁上、厕所里到处写我的名字。为此，我好难过，实在憋不住了就告诉了奶奶。奶奶没有说话，沉思良久就带我去班主任家里反映情况。从此，那屈辱的阴影才远离于我。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奶奶是多么为难呀！因为两个都是她的孙女！

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这让对我满怀期望的父亲很是失望。回家务农后，我惟一的爱好就是农闲时看看小说杂志之类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农村经常停电，晚上大部分时间都用煤油灯，我父亲怕花钱，不让点灯看书。于是，奶奶就给我放哨，只要听见我父亲从外面回来的脚步声或咳嗽声，奶奶就悄悄告诉我，我一听就赶紧把灯吹灭。

奶奶给我的爱太多太多，此时，我最想说的是：

1980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在菜地薅草，薅着薅着就见奶奶躬着很驼的背，蹒跚着向我走来。

“奶奶”，我喊了声，奶奶没有答应，过了半响才对我说：“我向你们大伯大娘他们要赡养费，你大伯大娘说了，要赡养的话，就叫我单独生活，和你们分开过；不然的话，那钱就在树巅上挂得高！”奶奶说到这里，声音里含着悲愤，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爸的脾气又不好，我好担心，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像要饭的一样！”

尽管当时我已17岁，但听奶奶这么一说，我的眼泪就“嗒嗒”地往下掉，我无法想象没有奶奶的日子将会是什么样子。

“琼，你别气，”我抬头一看，原来奶奶那双浑浊的眼眶里早已噙满了泪水，说话的喉咙有些发硬：“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我也不要你大伯他们赡养我了。只要我在一天，我就守着你们一天！”这时奶奶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苍桑的脸上写满了坚毅！这年，奶奶已经70岁了。

听了奶奶的话，我刚才茫然无助的心顿时有了归依！

自小我们几姊妹都是在奶奶的呵护下长大的，我妈身体不好，又有心脏病，在我12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妹妹才七岁，哥哥姐姐也大不了多少，是奶奶承担起了属于我妈留下来的全部责任…

也正因为这样，我大伯大娘他们才心里不平衡，竟连每月3元钱的赡养费也不给。奶奶把所有的心酸和委屈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拼命呵护着我们，让我们这些没妈的孩子从不缺爱。在我妈去世后，奶奶为我们遮风挡雨，苦苦坚守了11年，陪着我们长大，看着我们成家，然后“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我的奶奶。梦境里，我在坝上割猪草，像是油菜小麦快要成熟的季节。奶奶在不远处望着我，笑得好开心……

素心极简

责任编辑：张晓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