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薯滋味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和奶奶生活在昌黎县晒甲坨，打我记事起，白薯就是家家户户的日常主食之一。无论是早上、中午还是晚上，无论喜爱还是不喜爱它的人家，饭桌上总不容选择地少不了它的身影。上顿下顿不外乎烀白薯、白薯粥、白薯面汤、炒白薯条等，以至于看见白薯就没胃口。我老家属于白薯产区，白薯种植面积大，产量高，是过去多年间无可替代的主粮。

印象最深的就是秋天收获白薯。生产队的大车小辆将白薯运回到村子里，小山一样绵延着堆在当街。入夜，整个一条村街，从东到西，悬挂十几盏雪亮的电灯泡，就象城里人过元宵灯节一样热闹喜庆。男的，一筐一筐优选个大均匀的薯块准备窖藏，女的一溜排开，把优选之后甩出来的小薯块茎切成片，晾干，准备用于磨淀粉，漏粉条。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人人也忙得心甘情愿，嚼着清脆香甜流糖汁儿的新薯，心里头甜呐，美呀。有了白薯，就算有了口粮。一年四季的饭桌上，烀薯块，贴薯面饼，当干的；煮薯茬儿粥，熬薯面糊糊，当稀饭；煎咸薯条、咸薯片，当菜。口袋里揣一把脆生生的薯干儿，作为吃零嘴儿的上好佳小食品。

我小时候在换牙时，可能由于体内缺钙，也不排除在农村生活条件艰苦，导致个人口腔卫生不清洁，罹患了严重的蛀牙。为了让我能够不哭不闹地正常吃饭，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想尽了办法，变着花样做一些不沾牙也不硌牙，口感好、口味也好的食物给我吃。

奶奶为我做的最有代表性的吃食之一，就是白薯饼。奶奶为了让我爱吃，特意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牙疼饼。其实做法十分简单：将煳好的白薯用手捏碎，兑上适量的面粉，做成饼，像烙油饼或者糖饼一样地烙熟。吃到嘴里，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

小时候没什么零食，到白薯成熟季节，生产队的白薯地就成了我们一群小伙伴觊觎的目标。我们用拾来的干草燃起火堆，把刚刚掏来的白薯扔进去，开始烤白薯。一个个都在眼睁睁地看着，视线始终都没离开袅袅余烟，大家一次又一次地咽口水。还没等到烤白薯的香味溢出，便是一顿等不及的狼吞虎咽。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烤白薯是我们的美味。刚刚烤熟的白薯拿在手里，急不可耐地掰开来吃。掰开烤白薯的瞬间，金黄色的薯瓤，香味浓郁，油汪汪的薯汁溢出。吃完了烤白薯，大家的手上、脸上，都是烤白薯的痕迹，一个个就像花脸猫。回味着烤白薯的余香，我们还觉得吃得不过瘾，便把沾了烤白薯汁儿的手指，挨个地给舔一遍。

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会用家里的烧柴大灶，隔长不短地烀上一大锅白薯，看着红色的火苗在灶堂里跳跃，先是大火，然后转为小火，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了，等到甜甜的、柔柔的香气出来，就可以开锅吃了。热气带着甜香，咬一口，细腻悠远的面糊，柔和清冽的香甜，混搭在一起。

当年农村老家曾经有立冬以后每天只吃两顿饭的习惯。对于下地干活的生产队社员，吃两顿饭是可以的。早上九点到十点左右是早饭时间，一般是白薯面疙瘩汤，白薯面饼子。吃过早饭稍微休息一下就下地劳动，到下午三、四点是吃午饭时间，午饭大都以豆面菜粥，白薯面窝头、薯面饼子为主。吃过午饭后再下地劳做，天黑了就回来。一般晚上就不做饭吃了。如果有点饿了就吃点冻白薯、白薯筋之类的零食打打尖。

老家逢年过节的餐桌上，拔丝白薯是必不可少的一道“大菜”。它的做法其实十分简单：将白薯洗净削皮，切成滚刀块，入油锅中炸成金黄色捞起备用；把锅烧热，放入少许油，加入白糖溶化，不停用铲子搅拌，直到熬成金黄色，试试能拔丝时，立即将炸好的白薯倒入糖锅内，翻炒一下立即出锅上盘；倒一碗清水，防止糖粘筷子，将筷子先蘸一下水，然后夹白薯，放入碗中断丝，即可食用。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农村由于吃大锅饭，粮食产量低，一年分的粮食只能吃半年。作为粮食不足的补充，白薯是用来充饥填饱肚子的。改革开放以来，物资日益丰富，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讲吃饱还要讲吃好，营养搭配防“三高”，有的人还要减肥，大鱼大肉吃腻了，要换换口味吃个新鲜。于是白薯实现了“荣耀返场”，荣登大雅之堂，被称为绿色环保食品。的确，它绵糯的口感吃起来很舒服。它的功效更是神奇，不仅能够通肠减肥，还能提高身体的免疫能力，并且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抗癌，对任何年龄层的人们都有着极大的好处。当生活一直处于甜味状态时，人们反倒常常觉得不知道该吃点什么好，此时就需要用过去的老味道来调剂和刺激一下味蕾。

近几年白薯叶受到人们追捧，说起来也是沾了白薯的光。但研究下来，白薯叶的保健功能确实不容小觑，它有提高免疫力、保护视力、延缓衰老、解毒等作用。白薯的茎和叶，都是很好的绿色蔬菜。集市上也是将白薯藤蔓上的嫩叶部分掐下来扎成小把来卖。买回家，去除老硬的部分，洗净，热油翻炒，便是一道可口的时蔬；和着蒜泥、香油调一下凉拌，就是一道美味的凉菜；也可以炒肉、做汤，还可以裹上米粉清蒸，甚至可以和在面粉里做成馒头或者窝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白薯叶过水，摘去叶子的白薯茎，剥去外皮，掐成寸段，可以用来炒青椒丝，配上花椒、香油、葱花、蒜蓉，大火爆炒断生即可，盛到盘子里，一盘碧绿点点椒红，吃起来微微发苦而清香四溢，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配上一碗白米粥，可以调理夏日胃口。

今年是我们伟大祖国的70岁生日。70年从贫困走向富强，70年走了多远的路？我觉得，老百姓舌尖上的感受最为真切。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看人均，我国虽然有着近14亿人口，但目前我国粮食人均占有量超过940斤，高于世界平均水平。看自给率，我国水稻、小麦、玉米三大谷物自给率保持在98%以上……以仅占世界9%的可耕地面积和6.4%的淡水资源，养育了世界近1/5的人口，中国始终是维护世界粮食安全的积极力量。只要老百姓的饭碗牢牢地端在自己手里，不管某些外部势力如何极限施压、别有用心地使绊子，也永远无法阻挡祖国巨人前进的步伐！

作者：杨晓光

笔名：山 丹（大叶杨）

责任编辑：王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