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村之行

河北法制报 2021-08-31 09:4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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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党中央召开了纪念大会,还向健在的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老战士颁发了纪念章,央视播放了一系列关于抗美援朝的纪录片、电视剧,特别是《跨过鸭绿江》电视剧热播,引起了我的回忆。我想起了父亲的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6军196师,1950年从天津的驻地出发,第一批参加了入朝作战。多年来,我一直想到父亲曾经的部队驻地去看一看。追寻他们的足迹,是我多年的愿望。今年夏天的一个周末,早上8点我从石家庄出发,沿着新修的石津高速一路行驶,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到达了美丽的海滨城市——天津。

    想起儿时的记忆,只记得父亲当年讲过部队驻扎在天津,可能是一个叫杨柳青或者杨村的地方,也可能是天津的其他地方。到底要怎样确定父亲当年的驻地在天津的什么方位?我苦思良久,不得已,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把自己多年的想法跟天津的朋友讲了讲,我想他们也许有这方面的消息。天津的朋友马先生拍胸脯说他有一位朋友曾经在部队工作,并马上联系他那位朋友,拜托这位朋友帮忙询问一下196师的驻地。苍天不负有心人,不一会儿,这位朋友就将66军196师原驻扎地的位置发了过来。这得感谢现代化的通讯工具。

    中午稍事休息后,下午两点多钟,天津朋友李先生开车带着我们踏上了寻找196师旧址之路。我们按着导航的路线,上高架、过海河,向东北方向行驶。一路上我大脑不断地想,70年前的部队驻地还在吗?70年间有什么样的变化,70年前父亲赴朝时是什么样子呢?想着想着,李先生喊道:“霍兄,下来看看吧。”下车一看,眼前一个路标上写着“杨村路”,属今天天津市武清区,过去叫武清县。环视四周,路边的绿化植物规则整洁,树荫洒满路面,路面平平整整,俨然一副城区的景象。周围也能看到一些高楼建筑,但与主城区相比,行人较少,再加上正值暑期中午,路上人车就更少了,周边建筑也不是太多,我想也许顺路走走能有新的发现。

    于是,我们又继续驱车先是从杨村路路口向北行驶。一路走着,看到路边一排排的平房,有的已经被拆除了,有的翻盖成新的楼房,但还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五十年代风格的建筑。不一会儿,路走到了尽头,然而军营旧址却没有出现。我不由有些沮丧,难道寻访之路就此中断?我想了想,还是往回返吧,再去杨村路西边走走看看,因看到西边一个高耸的水塔,周围边上一排平房像是军营。我们车开过路边的小桥向西走,一路坑坑洼洼,细一看是废弃的厂房和职工宿舍。于是我们调头返回原路后向东走了几百米,忽然发现一条向东方向的不起眼的小路,是不是这条路通向旧址呢?正犹豫不决,忽然见到一辆当地面包车迎面驶来。我们喜出望外,赶紧下车问路。开车人是一位四十多岁、中等身高、操着当地口音的中年男子。我们说明来意后,开车人说道,他是附近村的村民,这里确实是原66军196师的驻扎地——196师在当地名气很大,老百姓都知道这是一支威武之师。开车人说,前些年军队改革,196师已改编,不在这里驻扎了,这里旧的营房已经不用了。开车人还向我们解释说眼前这条路的名字叫忠诚路,正通向旧军营。

    于是,我们拐到忠诚路向东北方向行驶。忠诚路路边有一条宽阔的排水沟,水沟边上是一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树,仿佛站岗的哨兵。树的两侧是一排排红砖建成的平房,看外观有些年头了,我有预感,这次我们应该找对了地方。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一片荒废的水泥平地出现在眼前,三根未悬挂旗子的旗杆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环视四周,旧的营房已经拆除,只剩下一片空旷的平地,杂草从水泥地面的缝隙中顽强地生长出来,显示出一副昔人已去的悲壮情景。我站在196师旧军营的地址上,拍了一些照片,想留下相关资料作纪念。回想70多年前的1950年10月份,父亲与他的战友们分散在这片军营周围的水田,有的正在帮当地的老百姓收割水稻,有的正在修建水利设施。军令忽然而至,他们迅速集合出发了。

    据杨成武将军回忆录记载,1950年10月21日,接到去北京参加会议的通知,军委领导通知他将66军编入志愿军序列,于10月23日上午前离开天津,车运到安东。66军接到任务时已是下午五六点,按要求第二天八点之前全部出发,只有十几个小时,而各部队指战员们却在稻田收割打场,人员分散,到处都是,按照限定的时间、地点,有的单位连营房都来不及回,就直接奔向车站。动员都是在列车行进中进行的。就这样,在规定时间内,在那样极短时间内,部队指战员克服重重困难,按时集结出发,一声令下,军令如山,66军三万五千名携带武器装备的志愿军按时抵达安东。下车后,立即更换服装,紧接着于25日14时始,当晚全部渡过鸭绿江,开赴朝鲜战场。

    父亲生前曾讲过,他当时正在稻田收割水稻,接到命令就在稻田旁集结,坐上汽车到天津站转乘北上的火车,登车时,他挽着裤腿,军装上还带着泥土。

    66军抵达朝鲜后参加了抗美援朝前四次战役,其中第三、四次战役中歼敌超过一万,受到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的表扬。1951年3月后,66军接到命令回国休整,随即奉命返回了原驻地。据史料记载,曾在解放战争中取得赫赫战功的66军196师在朝鲜战场上完成了自己的作战任务,但伤亡也很大。父亲九死一生,有幸回到祖国,但他的许多战友则长眠在异国他乡。正所谓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和平,为了祖国人民的幸福生活,有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将黑暗和敌人挡在了远方。

    我离开军营旧址,过小桥又回到原路,突然看到了这条南北路上有一个路牌确实写着“忠诚路”,多么好的名字,寓意忠诚于党和服务于人民的军队。我此时向东凝视着这196师军营旧址,默默地想,70多年前,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是多么仓促,多么悲壮,又多么伟大地登上北去的列车。

    今年“八一”建军节前,一位在部队多年的老兵在微信中提到,有人说:人当了一回兵,就像土烧成了陶,永远不会回到那土的状态。即便后来破成了碎片,但永远区别于土,每一个碎片依然坚硬如铁,锋利如刀,依然能散发出特殊的光彩!而土,就算是捏成了形,涂上了绚丽的色彩,一旦受压,又回归松散,其间的差距,就是一场火的历练,这就是当兵的意义所在。父亲和他的战友们经过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经过一场场战火的洗礼和淬炼,百炼成钢。他们从战场上归来,依然能够发挥自己的特长,支持国家建设,帮助百姓开垦农田、兴修水利,造福一方百姓……

    那一刻我的眼睛红了——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是多么伟大,而今天和平的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我们应该珍惜和平年代,珍惜我们美好的生活。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在朋友的提醒下准备回城了,我又拍了一些照片,恋恋不舍踏上了返城之路。再见了杨村,再见了66军196师驻地。此时,我的耳畔又响起那首雄壮的战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向英雄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致敬!伟大的抗美援朝精神永存!(本文作者河北省司法厅 霍建明)


    责任编辑:闫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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