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堂山 “中国石窟缩影”的前世今生

文/郭光华 摄影/王健方

它位于河北省南端，邯郸市峰峰矿区境内。它是北齐王朝最珍贵的历史文化艺术遗存，是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它就是响堂山石窟。

历史上，响堂山石窟曾经历了千年的冷寂衰落，也遭受过毁坏掠夺，险些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今天，它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迎来新生。

说起中国的石窟艺术，人们首先想到的，往往是有“四大石窟”之称的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冈石窟、洛阳龙门石窟和天水麦积山石窟。而集整整一个朝代的精髓、代表皇家意志将佛教石窟艺术与帝王形象及陵寝相结合的峰峰响堂山石窟，即使是在河北，知名度也并不算高。

“如今，很多人初次登上南北响堂山石窟参观时，仍会感到强烈的震撼。曾创造出如此灿烂石窟艺术文化的北齐，在历史上的重要程度同样并不算高。”

峰峰文化学者赵立春曾在响堂山石窟工作二十多年，他告诉笔者，响堂山石窟的开凿造像活动，肇始于佛教兴盛的东魏末期，主要工程完于北齐，代表了北齐时代佛教造像艺术风格。后来，隋、唐、元、明、清均又开凿造像，形成现在的规模。也正因如此，中国考古学会名誉理事长、中国石窟研究专家宿白先生曾言：“中国石窟的缩影在响堂。”

响堂山石窟，位于邯郸以西30公里处彭城镇和峰峰矿区，坐落在太行山脉伸向华北平原的一支余脉上，因山上有个石洞，石洞幽深，人们在洞中击掌甩袖，都能引发回声，故名响堂山。

东魏武定八年（公元550年），时任东魏大丞相高洋晋爵齐王后，废除东魏孝静帝，自己登基皇帝位，立国号齐，史称北齐。

在北齐存在的短短27年中，战争、内乱、天灾，加上经历六次皇位更迭，其间为历史留下的东西不多。响堂山石窟则是北齐这个短命王朝留存于世最主要、最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之一。

响堂山石窟是由多个石窟组成的石窟群，在方圆数十里内共有北齐石窟三处——北响堂、南响堂和小响堂（水浴寺），其中北响堂属皇家石窟。前两处石窟都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小响堂是第七批国保单位。整个石窟群现存石窟30余座，摩崖造像450余龛，大小造像4300多尊。

北齐为什么要在响堂山修建这样一座石窟呢？

“北齐王朝佞佛之举几近痴狂，他们将国家财产的三分之一用来盖寺建庙、供养僧尼、大兴佛事。高洋登基后建都于邺城（现临漳），又立太原为陪都，先后在两地之间往返多达26次，而响堂山是来往两都之间的必经之地。”赵立春介绍，崇尚佛教的高洋喜欢这里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便在此广建宫苑，凿窟建寺，作为驻跸之处，开凿了皇家规模的响堂山石窟群。

响堂山石窟的另一个特点，是石窟与帝陵相结合。这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高洋登基时，尊父亲高欢为高祖皇帝。《资治通鉴》中称高洋“虚葬”高欢于漳水之西，“潜凿成安鼓山石窟佛顶之旁为穴，纳其柩而塞之，杀其群匠。及齐之亡也，一匠之子知之，发石取金而逃……”有考证者认为，在今天北响堂第九窟的大佛洞，顶部有一洞穴即为高欢的陵寝之地。

北齐王朝在历史上虽然仅存在了27年，响堂山上的维修、续凿、造像活动却一直延续了一千多年。著名的历史学家范文澜先生曾说：“南北响堂山石窟集中国石窟之大全。”

而响堂山石窟、佛像之雕艺承前启后，则被业内公认为是我国石窟艺术发展史上从大同云冈到洛阳龙门过渡阶段的一个重要标志，也是研究我国佛教、建筑、雕刻、绘画及书法艺术的重要宝库之一。

上承北魏之风，下启隋唐之气

“响堂山石窟上承北魏豪放之风，下启隋唐飘逸浪漫之气，尽显细腻生动之特征，在石窟雕刻史上写下了光彩而独特的一页。由于北齐是由高度鲜卑化的汉人为首建立的政权，所以造像多为北方人粗犷雄健的形体，装束也以简率质朴为特色，造像更加接近社会生活，具有真实感。”赵立春介绍，到隋唐时期，敦煌莫高窟、龙门石窟等一些石窟中的隋唐造像，无不受到响堂山北齐模式的影响。

目前保存相对完好的北响堂石窟，现存大小洞窟9个，堪称窟窟精彩，其中尤以名为刻经洞的第三窟和名为大佛洞的第九窟最为出众。

“大佛洞，因有响堂山石窟中最大佛像而得名。洞窟进深、面阔均为12米，高达12.5米。本尊释迦牟尼坐像高达3.5米，巍然端坐在长方形覆莲须弥座上。全窟大小造像151尊，这些佛像雕刻使用了圆刀技法，造像十分圆润、生动、传神。窟内装饰的火焰宝珠、宝相花、行云、天龙、飞天等，都雕刻得异常精美，堪称北齐雕塑艺术的珍品。”赵立春说。

和大佛洞类似，刻经洞因刻有佛教的经文而得名。

公元568年，北齐晋昌郡开国公唐邕，在刻经洞书写了《维摩诘经》四部，开创了中国在石壁上大规模镌刻佛经历史的先河，唐邕也因此被称为中国刻经第一人。

唐邕所书经文极为精细优美，以楷法写隶间有篆意，在书法艺术上也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墨宝。中国社会科学院佛教刻经研究专家罗昭先生赞叹其为“中华第一刻经”，认为其艺术价值可与王羲之《兰亭序》媲美。

“在石窟中镌刻佛经，是佛教传入中国之后的首创。因此可以说，中国佛教的刻经发源地便是响堂山。”赵立春评价。

此后，这种做法影响到山东、北京房山云居寺等地，并历经一千多年发展，形成了中国的刻经文化体系。这种文化现象，不仅丰富了佛教的传播形式，也作为佛教史上的一种文化现象和佛教重要遗迹保存下来，为研究佛教的刻经史提供了重要实物资料。

北齐天统元年，鼓山南麓也开始大兴土木，凿山开窟、修建寺庙。亭台楼阁、斗拱瓦垄，全是雕凿而成，这就是和北响堂相对应的南响堂。

南响堂石窟地处临水镇纸坊村西北，距离北响堂15公里。有大小石窟7座，分上下两层，自下而上为华严洞、般若洞、空洞、阿弥陀洞、释迦洞、力士洞和千佛洞。

华严洞为其中规模最大的石窟，该洞高近5米，内刻《大方广佛华严经》，洞内遍布以佛教故事为题材的大型浮雕。

而最能给人带来视觉震撼的，是南响堂中的第七窟。因为洞窟四壁满布大小不一的佛像1028尊，第七窟也被称为千佛洞。窟顶正中为莲花藻井，莲花的四周，翩翩飘舞着八个飞天，有的手拿箜篌，有的手弹琵琶，有的凌空飞舞。个个身体曲线优美，衣带飘荡，构成一幅宁静祥和的天国世界。除石窟外，南响堂还有殿宇、楼阁、古塔等建筑。

从湮没到重生

响堂山石窟具有如此高的历史地位和艺术价值，却又为什么在岁月的长河中一度被人们所遗忘呢？

“响堂山石窟曾有过辉煌，但也多次遭到人为破坏。”赵立春说，“其中造成最大毁坏的是北周建德六年（577年）周武帝灭北齐后的灭佛运动。”

对于那次灭佛运动，史料中曾有这样的记载：“毁破前代关山西东数百年来所造一切佛塔，扫地悉尽。八州寺庙出四十千，尽赐王公，充为宅地。三方释子减三百万，皆复军民，还归编户。”现存于南响堂第二窟般若洞门外的隋代《滏山石窟之碑》也有记载：武帝东并，扫荡塔寺，经像尽毁。

其后的隋、唐、宋、元、明、清各代，响堂山石窟断断续续都有维修、续凿、造像活动。但风雨剥蚀，还是让响堂山石窟日渐衰败。

到民国初期，响堂山石窟又遭到几乎致命的打击。

文物贩子的盗窃贩卖，让响堂山石窟的大量精美文物流失海外：北响堂第九窟大佛洞塔柱东侧上方的高欢墓柩早年已被盗空，精雕的石棺已流失到美国；南响堂八尊菩萨造像品质卓绝，艺术水平高超，因盗掘流落海外，现分藏于美国华盛顿弗瑞尔美术馆、维吉尼亚博物馆、底特律博物馆、费城宾州大学博物馆等处。这些，都成为举世公认的响堂山石窟艺术精品。 “截至目前，已知流失海外的响堂山石窟精品有一百余件，主要集中在美国、日本、英国、法国、澳大利亚、瑞士等国的博物馆、艺术馆、大学及部分私人收藏中。”在峰峰矿区文物保管所工作多年的张林堂说。

到新中国成立前，南北响堂石窟均已无人管理，渐趋破落。

而北响堂石窟下的常乐寺被毁，更令人扼腕。

常乐寺始建于北齐，初名为智力寺，宋代改名为常乐寺，有“河朔第一古寺”之称。据当地的老人讲，常乐寺规模很大，占地几百亩，辉煌时曾有天王殿、三世佛殿、大雄绀殿、地藏王殿、配殿、钟楼、戏台等建筑。

1946年，当地的一位无知先生带着一群学生，拆掉了常乐寺的殿堂，将拆除的砖木盖成了学校的教室。然后又一把火，将这座千古名寺变成了一堆废墟。

直到70多年后的今天，常乐寺依旧是大火之后的模样：残垣断壁附近，是缺头少臂的佛像，半截的石幢和破碎的香炉。

“每次看到那片废墟，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感觉。有惋惜，也有愤慨。”每次谈到常乐寺被毁，赵立春都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

解放初期，响堂山上的响堂寺曾被用作军工炼油厂，有的石窟被作为油库储存煤油。后来，响堂寺又曾先后被峰峰师范学校、峰峰报社、企业工人宿舍、农村小学等占用。直到1955年“南北响堂石窟文物保管所”成立，响堂山才真正受到保护。

之后几十年内，各级政府对南北响堂石窟、寺庙陆续进行了维护，但也仅限于附属建筑、围墙、窟檐、门窗、院落地面及一些配殿屋顶。

本世纪以来，峰峰矿区加强了对响堂山风景区的建设，制定了总体规划方案，加大了对周边环境的综合治理，绿化造林，引水上山等，做了很多基础性工作。2009年初，石窟被国家公布为AAAA级旅游景区，2012年11月响堂山景区被评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开凿于一千多年前的皇家石窟迎来了新生。

经过长时间规划，2015年6月，响堂山改造升级工程全面铺开。

“整个响堂山景区规划面积40平方公里，截至目前已完成了第一期工程项目目标。今日之响堂山景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响堂山改造升级工程负责人霍艳敏表示。

责任编辑：刘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