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与小日子——评王秀云中篇小说《凤凰于飞》

□金赫楠

阅读王秀云中篇小说《凤凰于飞》，开篇就是扑面而来的浓郁的生活气息。女主角程伟伟深陷生活与情感危机——梦中是多年来始终念念不忘的前任身影，醒来后却是身旁越来越不合拍、不搭调的现实伴侣；她想和丈夫廖中飞谈谈爱情，讨论下“共同语言”，而得到的却是“除了爱情什么都可以谈”的回答。在程伟伟的婚姻生活中，身体的亲密与灵魂的疏离构成她此时此地最大的精神痛苦和现实难题。“这是生活吗？这起码不是程伟伟认为的生活”，在程伟伟的婚姻生活中，人近中年，她依然怀揣一颗少女心，内心的波动使得自己依然还在“闹腾”；而丈夫廖中飞的无奈恰在于，他无法理解妻子放着富足安稳的日子不好好过，却非要折腾，非要反复强调“理解”和“共同语言”。

至此，《凤凰于飞》呈现出来的是当下社会生活中颇具代表性的“小日子”，平淡、安稳之中裹挟着种种或大或小的遗憾、期待和欲念。而太平岁月中人们在世俗生活与家常日子中对庸常和一成不变的厌倦甚至反抗，在程伟伟身上清晰可见；她与前任和丈夫之间的爱恨纠缠，更是一个年轻女性丰富复杂人生中常见的情感段落。小说写到这里，我们感受到的生活流与现实感都还算是到位的，但如果小说写到这里就结束，它只是一个略显平淡和稍嫌空洞的普通作品。并不是说“小日子”本身不具备足够的文学审美价值，而是从文学角度来说，单向度地对生活表层样貌的简单呈现，不足以支撑一部小说的感染力和有效性。

然而，作者没有安排她的人物和故事就这么一直沉浸在鸡毛蒜皮、爱恨纠葛的小日子里，而是在叙事中引入了突然而至的、巨大的变化性力量——疫情。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深刻影响着当下的社会与人们的生活。小说中，廖中飞作为援助医生要奔赴抗疫一线，因对病毒的未知而产生的恐惧使得这次出行令亲人加倍不安与挂念，竟有了几丝生离死别的意味。在这种情境之下，程伟伟夫妻原本的矛盾和焦虑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特殊情境中生命的脆弱、灾难的残酷第一次如此真切而凛冽地呈现在一直生活在安稳岁月中的人物面前，这时候他们才深刻意识到平淡而安稳的生活之中蕴含的巨大幸运和幸福，很多以前在意、执着甚至沉溺的东西，在经历这场疫情之后，似乎都成了“浮云”。

小说结尾，廖中飞奔赴抗疫前线，妻子程伟伟送行且二人终能互相体恤和互诉衷肠；一个多月后，廖中飞平安归来，他的婚姻和家庭得以保全，三人之间的诸多误会与纠缠也烟消云散，各就各位。经历一场疫情，他们的生活似乎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其实他们又并非简单的“回归”，他们在时代社会大事件中实现了自我蜕变和成长，明白了人生中真正重要和宝贵的究竟是什么。《凤凰于飞》这篇小说最具价值的地方恰在于此。它写出了年轻一代如何在大时代中兴致盎然、五味杂陈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更呈现出时代之大如何与这“小日子”交融交汇，相互影响，以及一个人在时代变动中的个人成长。

责任编辑：张永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