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干柴

整个童年时光，对于我和姐姐来说，白露节就是我们姐弟俩一年当中的丰收季，我们丰收的不是应季的核桃，而是人们打了核桃后剩在树下的小干柴。

能赶在别人之前捡拾到核桃树下满地的小干柴是我和姐姐整整一年的向往与惦念，所以白露前好几天姐姐就念叨个不停，把工具准备好，把堆放干柴的地方打扫干净腾出来，一切都要安排妥妥帖帖。父亲因为工作忙，白露时总不能按时回来打核桃，姐姐一大早就叫醒我，懵懵症症的我挎着小毛篮，姐姐扛着大背篓拉着我就往地里捡干柴去了。

因为去的早，别人还没有把刚打下的核桃拾完，姐姐就唤我给人家一起拾。等人家把树下的核桃拾完了，把稍大一些的干柴也都打落到一块了，姐姐和我才开始捡拾剩下的小干柴。

那时我和姐姐都没有力气把稍大些的干柴折断，自然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小干柴，捡拾方便，往背篓里装也方便，并且能够装的多一些。姐姐手快，就像小鸡啄米，不大功夫就结结实实地拾满了她的大背篓，而我的小毛篮还没有拾满，姐姐一边嘟囔我一边帮我拾，我就坐在地上哭闹，不时从指缝里偷偷看看姐姐把我的小毛篮拾满了没有，一看连毛篮外面也紧紧地插满了小干柴，我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姐姐憋着气也不吭，把小毛篮放我肩上，让我先走。我回头看看姐姐，姐姐正吃力地往堰头搬她的背篓，挪腾半天好不容易搬到了与姐姐身子差不多高的堰边，这个时候姐姐才非常吃力地扛起了她的大背篓。背篓差不多有姐姐半个身子高，在姐姐肩上一摇一晃的，走在山路上，总让人提心吊胆的。我走的慢，走不了多大会又觉得扛不动，就哭，也把持不住肩上的小毛篮，连人再毛篮就摔在了路边，小干柴也撒落了一地。姐姐又急又气，我是又哭也气。姐姐就赶到我前面，看着她吃力地挪着沉重的步子，又费劲地放在方便再扛起来的堰头，再返回来给我收拾，额头的汗水滴答直流，都打湿了我的小干柴，我也不哭不气了，姐姐又冲我笑了，骂我是大笨蛋，然后拎起我的小毛篮就飞奔回家了。我焦急地坐在原地等姐姐回来扛她的大背篓，姐姐喘着粗气终于出现在了我眼前，我又活蹦乱跳起来。姐姐顾不上休息扛起背篓就往回走，走着走着，可能是因为山路崎岖的原因，可能是姐姐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可能是姐姐肩上的背篓实在太重了，可能是姐姐着急快点回家好让母亲中午做饭时能烧上新拾的干柴……姐姐一下子连人再背篓重重地摔在了崎岖的山路上，背篓里的小干柴撒落了一大片，我在后面嗷嗷地哭了起来，姐姐不顾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茅草，呵呵地苦笑着赶紧往背篓里捡拾撒落的小干柴，好在离家不太远了，母亲听见了我的哭声，呼唤姐姐跑两趟，才顺利把小干柴扛回家。

回到家姐姐不顾腿上淤青的疼痛就开始忙着往之前腾出来的东屋窗户下摆放小干柴，像垒长城一样，整整齐齐，有模有样，在一旁做饭的母亲看着都傻笑个不停。

那年姐姐10岁，我8岁。多年来姐姐和我一直如此，每到白露节都要赶着拾核桃树下的小干柴，东屋窗户下堆的小干柴一年比一年多，左邻右舍都羡慕不已。多年后我和姐姐都大了，都有了力气，却依然坚持拾小干柴，终于明白姐姐当初专拾小干柴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折断稍粗些的柴禾会特别吃力，父亲是赤脚医生，很难有充足的时间补贴家务。多年后我们兄弟姐妹四个都搬入县城成家立业了，我8岁那年和姐姐一起拾小干柴的情景一直映射在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家庭一个“家”生活的角角落落、分分秒秒。（谨以此文怀念我的姐姐）    

文/康书魁

责任编辑：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