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读周刊·钩沉丨邓培：河北党史上的工运先驱

邓培。

【阅读提示】

从领导唐山第一次政治大罢工，到创建河北第一个中共地方组织，再到领导掀起唐山第一次工运高潮……河北省第一位中共党员邓培，在革命的一生中，开创了唐山党史、河北党史，乃至中国工人运动史上的多项第一。

1927年4月22日，年仅44岁的邓培在广州被秘密杀害。

英名存幽燕，浩气贯南粤。邓培同志牺牲已经97年了，但是历史不会忘记，这位工运先驱为中国的革命事业作出的重要贡献。

领导唐山第一次政治大罢工

1919年，五四运动在北京爆发，在唐山，革命风潮也沸腾起来。

6月24日，唐山各界人民在火车站旁空地召开公民大会，要求北洋政府拒签《凡尔赛和约》。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3000余名工人整队赴会，却遭到厂方的阻挠。

阻挠者责问：“签约是国家大事，你们工人管不了，干什么去？”

人群中，一位工人挺身而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工人是国民的一分子，不能袖手旁观。”

对方又恐吓说，你们去开会，就不给工钱。这位工人严正回答：“我们工人要救国，不光是挣钱！”

在他的带领下，工人们一起呼喊：“对！我们工人要救国，不光是挣钱！”说着，队伍便涌出工厂，奔赴会场。

这位工人，便是邓培。五四运动时期，他领导了唐山历史上第一次政治大罢工。

邓培，字少山，曾化名唐凤鸣，1883年4月8日出生于广东省三水县（今佛山市三水区）一个贫苦农民家庭。

邓培14岁随亲友到天津德泰机器厂当学徒，3年满徒出师，考入北洋官铁路局唐山修理厂成为一名旋床工。1907年，唐山修理厂改名为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俗称南厂，即今中车唐山机车车辆有限公司），是中国最早建立的铁路工厂。

邓培工作勤奋，工余时间坚持自学，很快因技艺高超闻名全厂。他为人忠厚，公道仗义，在工人中威信很高。

清朝末年，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的管理权落入英国资本家手中，工人地位如同牛马。邓培向往一个合理的新社会，立志要变革旧制度，谋求国家强盛、民族振兴。他在苦难中抗争，在抗争中成长，逐步走上革命道路。

五四运动爆发的消息传到唐山后，唐山工业专门学校（即后来历史上著名的唐山交通大学，今西南交通大学）的学生首先起来响应，并与邓培联系，商讨如何声援北京青年学生的爱国运动，得到邓培热情支持。为声援青年学生的罢课斗争，邓培在厂内召集工人散发学生编写的《救国报》，宣传各地救国壮举，向工人们揭露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号召大家团结起来斗争。

1919年6月上旬，邓培在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建立职工同人会、“救国十人团”，联合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启新洋灰公司、开滦矿务局的工人举行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有效地声援了五四运动。

邓培还参加了唐山各界联合会的工作，担任评议员，代表唐山各界联合会参加直隶省请愿团，到北京请愿，声讨山东军阀马良祸鲁。

此外，邓培还利用工余时间，率领“救国十人团”走上街头，深入农村，宣传讲演，散发传单，张贴标语，号召不卖日货、不用日货。在唐山的大街小巷和附近农村田头，都留下了邓培的足迹和汗水，他受到了爱国学生和各界人士的尊敬。

胡乔木评价说：“在1919年‘五四’运动中，中国工人阶级开始表现出自己的力量，并开始接受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影响。上海、唐山、长辛店等地的工人，以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的政治罢工参加了全国人民反帝国主义斗争，帮助斗争迅速地得到了胜利。”

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的开篇，唐山工人写下了光辉的一页，这是唐山工人阶级的光荣，也是邓培的光荣。

1922年4月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成立地醉月楼。 本版图片由唐山市委党史研究室提供

创建河北第一个中共地方组织

1920年3月，李大钊组织成立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并研究确定首先到产业工人比较集中的长辛店、丰台、南口和唐山开展工人运动。

1920年4月，邓培认识了一位来自“北京的先生”，他就是李大钊派来的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员罗章龙。自此，邓培在印度房头条胡同1号（新中国成立后为刘屯新民后街7号）的家，就成了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代表来唐山的秘密联系点。

研究会成员向邓培介绍了俄国十月革命，并把《共产党宣言》和《新青年》杂志等革命书刊送给邓培。邓培常常读到深夜，还常以学习英语为名，把一些先进工友召集到家中一起学习。

在北京共产主义小组的领导下，1920年12月底，邓培将在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建立的职工同人会，改组为新的工会组织，并担任会长。这是唐山第一个产业工会，也是中国北方最早建立的近代产业工会。

1921年3月，北京共产主义小组和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派李树彝常驻唐山。邓培首先由李树彝发展为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

1921年7月6日，邓培和李树彝共同发起建立唐山社会主义青年团。这是河北地区较早建立的团组织之一，也是全国最早建立的17个地方团组织之一。

秘密开展的工会和青年团工作受到厂方的四处搜寻，邓培领导工人们巧妙应对。开会多利用晚上时间，并经常更换地点。开会时，院墙上挂上一块纸皮黑板，有外人来了就在黑板上画图写字、讲生产技术。他们布置工人在周围放哨，发现异常就发出暗号。

1921年9月，邓培参加了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工作，后被吸收为领导成员。他肩负的担子更重了，并有机会结识各地工人运动的优秀活动家，通过互相学习，大大增长了领导才干，政治上也更加成熟。

1921年秋，邓培由社会主义青年团员转为共产党员，成为河北省第一位中共党员。

1922年1月，受中共北京地委和李大钊选派，邓培作为中国产业工人的代表，参加了在苏俄召开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又称远东民族代表大会），受到列宁的接见。

归国后，根据中共北京地委指示，邓培积极宣传群众，准备建立党的地方组织。

1922年4月，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在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智字5条胡同的醉月楼正式成立，邓培任书记。这是河北省第一个中共地方组织，也是全国建立较早的中共地方组织之一。

1922年8月，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成立，邓培担任委员长。1925年1月，邓培任中共中央驻唐山特派代表，兼中共唐山地委书记。

在邓培参加远东民族代表大会期间，李树彝根据事先与邓培商定的意见，于1921年12月在西中新街2号创建了唐山工人图书馆。邓培回国后，担任工人图书馆干事会的主任干事。唐山工人图书馆是中国最早建立的工人图书馆之一，在北方早期工人运动中有很大影响。

1922年6月30日，中共中央执委会书记陈独秀在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中，谈到了当时中国运动的发展情况，列举了北京方面情况：“设立长辛店铁路工人学校及俱乐部、唐山铁路工人图书馆、天津工人补习学校。”可见，唐山工人图书馆是当时北京党组织领导的几个最重要的团结、教育工人群众的基地之一。

此外，邓培还领导创建了林西矿工余补习社、唐山矿大同社和铁路工人补习夜校，这些也成为唐山地方党组织早期团结教育工人群众的重要基地。

领导掀起唐山第一次工运高潮

在全国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中，在中共北京地委的领导下，邓培带领唐山地方党组织，卓有成效地领导了唐山的工人运动，使唐山成为近代中国北方工人运动的发源地之一。

1922年8月，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开滦煤矿、启新洋灰公司和华新纺织厂工人在全国最先响应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号召，投入劳动立法运动。

在邓培的领导下，唐山的工人运动风起云涌——1922年10月13日，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3000名工人举行8天的大罢工，取得胜利；10月23日，邓培组织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坚持罢工25天之久；10月28日，他又领导启新洋灰公司8000名工人举行20天罢工。

罢工中面临的形势复杂，困难重重。面对反动军警的残暴镇压和破坏瓦解，邓培领导各厂矿工人英勇抗争。面对军警当局的通缉，邓培非常机警，和敌人进行“游击战”。他常带一个防身手杖，中间留有空心，用于隐藏秘密文件。

在全国第一次工运高潮中，共爆发罢工100多次，罢工人数超过30万。而唐山产业工人联合罢工近5万人参加，人数占全国罢工人数的七分之一以上，推动全国工运高潮“达到最高峰”，曾受到共产国际和赤色职工国际的赞扬。这是邓培对中国革命事业的卓越贡献。

1922年11月，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决定于最短期间成立各路总工会，而后成立全国铁路总工会。邓培派人深入京奉铁路沿线各站，很快都建立了基层工会。同年12月，邓培召集各站工会代表秘密成立京奉铁路职工总会，他被选为委员长。

1923年6月，邓培作为北方区代表出席了在广州召开的中共三大，并当选为第三届中央候补执行委员。1925年1月，再次当选为第四届中央候补执行委员。

邓培在全国铁路工人中享有崇高的威望。1924年2月7日，邓培代表京奉铁路职工总会出席北京秘密召开的全国铁路工人代表大会，当选为全国铁路总工会委员长。此后，他又参加了全国铁路工人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代表大会，并一直担任全国铁路总工会的领导工作。

1925年10月，邓培奉命调北京，负责全国铁路总工会的领导工作，他离开了工作近25年的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

1926年3月，为了加强广东铁路工人运动的领导，邓培又被派往广州，建立全国铁总广东办事处，担任主任，后任广东省总工会委员长。

邓培长期组织工会工作，始终与中国早期工人运动紧密相连。

1927年4月，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4月15日，广东新军阀公开叛变。当日清晨，邓培不顾安危来到办公室，准备清理文件后转移，却不幸被捕。

在狱中，敌人要邓培供出全国铁路系统的共产党员和工会干部名单。面对金钱利诱，邓培严词痛斥，敌人恼羞成怒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但邓培仍然怒视敌人：“你们听着，共产党员是不怕死的！你们用尽所有酷刑，我都不怕，我宁死也不投降，这就是我最后的回答！”

4月22日夜，邓培被秘密杀害，时年44岁。邓培同志遗体至今下落不明。

1927年6月27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致第四次全国劳动大会信中写道：“本党李大钊等同志们在北京之死难，汪寿华等同志们在上海之死难，邓培、李森、刘尔崧等同志们在广州之死难，杨昭植等同志们在湖南之死难，其惨烈当为中国工人阶级及本党永远不忘之事。”（李亚峥 王素华）

参考书目：《邓培传》（2014年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作者王士立）

相关

李大钊与邓培

五四运动后，李大钊是北京大学有声望的教授，邓培还是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的普通工人。虽然两人的身份地位迥然不同，但他们因唐山而结缘，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成为亲密的同志和朋友。李大钊是邓培的革命导师，帮助邓培从一位普通的产业工人成为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杰出的工人运动活动家。两人生前共同战斗多年，深厚的革命情谊永远值得我们敬仰与怀念。

1919年7月，李大钊借回乡之机，到唐山进行社会调查，访问了唐山工业专门学校，并与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工人邓培等人谈过话。这次会面，给邓培带来巨大的鼓舞和力量。

1920年12月，邓培组建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工会，当选为会长，7月领导组建唐山社会主义青年团并任书记，同年秋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任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成员。这些都离不开李大钊的指导和影响。

1921年，列宁领导的共产国际决定召开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中共北京支部和李大钊选派邓培作为中国产业工人的代表参加中国代表团，赴苏参会。10月下旬，邓培以回广东老家探亲为名，向厂方请假3个月。李大钊在北京亲自接见邓培，听取了他的工作汇报，给他发了路费并指示出国日期。1922年1月在莫斯科开会期间，邓培受到列宁的亲切接见。

1922年4月，在中共北京地委和李大钊领导下，邓培创建了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并任书记。此后，邓培经常去北京向中共北京地委和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报告工作和接受工作任务，住在马神庙街北京大学西斋学生宿舍。李大钊曾多次接见邓培，询问邓培的思想和工作情况，同他分析形势，提出革命任务，论述斗争策略。这种春风化雨般的教诲，使邓培得到许多教益。

1923年6月，李大钊和邓培作为中共北京区代表，一同出席了在广州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李大钊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邓培当选为候补执行委员。

1924年2月，邓培代表京奉铁路职工总会出席在北京召开的全国铁路工人第一次代表大会，当选为全国铁路总工会委员长。铁总隶属中共北京区委领导，负责人是李大钊。邓培经常由唐山至北京开会，向李大钊报告、请示工作，得到李大钊的指导和帮助。

1925年1月，中共四大在上海召开，李大钊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邓培当选为中央候补执行委员，并任中央驻唐山代表。

1925年10月，中共北方区委和李大钊决定邓培脱离生产，调到北京负责全国铁路总工会的领导工作，并担任中共北方区委委员。当时李大钊是中共北方区委书记，邓培与李大钊的联系就更多了。

1927年4月22日，邓培在广州被国民党新军阀杀害；仅6天后的4月28日，李大钊在北京被奉系军阀绞杀。李大钊时年38岁，邓培时年44岁。（文/李亚峥 王素华）

责任编辑：苏琳